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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做起”——青年知识人的精神危机与重生

2015-05-06来源:腾讯网 作者: 成庆收藏

这几年,偶尔从报纸上读到关于“大学青年教师”(俗称“青椒”)的报道,多为哀鸿之鸣,文中所举例证,其窘困之“惨烈”程度,虽忝为同行,也常有不忍之感。

媒体所呈现的大学青年教师群体的样貌,多少有渲染的嫌疑。地区、学校乃至专业的差异,使得青年教师的生活境遇难以一概而论。比如某些应用性学科的年青教师,常常能有赚取不菲外快的机遇,这个群体大概不会特别在意体制内的工资待遇,他们需要的更多的是“高校”的Title,借此可以在体制外拥有某种“资信凭证”。对于他们而言,社会才是真正的竞技场,“大学”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休憩的港湾而已。

那么,“抱怨”的通常是哪一类群体呢?大概首当其冲者,应是文理等基础学科的“青椒”们。他们通常拿的是一所大学最低的教师工资薪酬,加之所在系科福利微薄,也缺乏体制外的生财渠道,这群知识人的生存境遇,如今甚至被冠以“夹心层”的社会学符号。?

不过,身为其中一员,却常常感觉去主动呈现这种“窘迫”,去不断地要求提升“待遇”颇令人不安。这当然不是因为笔者清高,而是因为从个人而言,选择文史类的教职生涯,本就是在电信工程师、报社编辑等职业经历之后的理性选择,并非完全为追求物质待遇而来,心理承受能力的阈值或许相应高一点;另一主因或许是这如铁桶阵的体制令人窒息绝望。只要稍作观察,现有的高校教育资源分配体制结构,本就是“赢者通吃”的运作模式。各学科的学阀们基本垄断大部分的体制资源,主管教育部门、高校管理阶层也以“计量绩效”为标准,年轻教师假如妄想沉潜数年,作长远计,其结局大概可以想见,那种无形的压力与内心的天人交战,或许终日难息。笔者也曾不小心担任过教代会的教师代表,也认真提过关于“文科考核标准”的建议,结果嘛,“你懂得”。

因此,年轻世代的知识人在面对这样的“刚性体制”时,大概选择是很少的,去和这样的体制“较真”,一般都会体无完肤,有如堂吉诃德,勇则勇矣,结果大概是徒劳无功。高校年轻世代的教师,在目前的垄断体制下,基本只能分为两类,资源汲取的成功者与失败者,那些试图奉行“何必惹尘埃”生存原则的人,随着高校年复一年人事考核体制的收紧,被解聘的风险与日俱升。也难怪,高校体制在过去的三十年间已经“纵容”了多少已经完全不进行学术生产,也不进行任何知识更新的前辈们,正是“前辈乘凉”的前车之鉴,这个体制才会如此疯狂地逼迫“新人栽树”。

当然,诟病、批判体制三天三夜也难道尽,虽然是讨论这个话题的大背景,但却不是笔者想说的重点。在这个大背景下,年轻世代的知识人已经被裹挟在某种同质化的人生与社会价值结构当中,尤其是人文、社科学科的年轻知识人,基本上已经把教师看作是一份普通的职业而已,而完全遗忘了“观念的传承与生产者”本身所具有的本分与社会潜力。

“观念传承与生产者”的本分是什么?当然首先包含知识的传承,但是,知识与人生观、世界观等价值议题的剥离,逐渐成为现今高等教育的生存常态,就连老师自己,其实也很难从自己的学科中提取出指导自己人生的养分,何况他人?结果往往是,一方面大学生的心理危机深重,惶惶不可终日;一方面则是年轻教师自顾不暇,谨小慎微。

当学术专业化被奉为主流圭臬,“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天问,在大学也基本只能演化为“段子手”的笑谈。对人生观问题的压抑和戏谑与意识形态教育的僵化共同合力,使得新一代年轻知识人其实与他们面对学生一样,共享着同样的精神世界与人生价值,那就是随波逐流,不进则退。这明明是拥有相似精神症候的两个群体,谁教谁呢?

要打破这样的怪圈,大概只能是“从我做起”了吧,我们不得不来重新设置你的人生价值排序。当然,假如你的精神世界中,只能把“文科教育”理解为“大学写作”,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如果稍微提升一些标准,那么年轻世代的知识人们,或许要重新获得一种认知,那就是,你的专业背景其实还要附加上一种特别的素质,那就是对所处时代的主流价值始终能有一种自觉的观察与警醒,并且能尽力描述出其中的逻辑与提出自己的诊疗方案。

这样的“精神诊疗”不一定是“平天下”模式,而是转过头对自己的人生价值结构作出摧枯拉朽式的颠覆与革命。要想在这样的人生困局中寻找出路,只能是重新检讨自己的人生观与生活方式。

收入低?那么能否降低你在社会行为方面“从众”的冲动?转而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人生实践中去?在台湾访学期间,笔者曾遇到不少高校里的单身贵族,在他们眼中,“婚姻”的价值往往是华人社会中长辈所强加的,他们自己往往经济能自足,教书研究也能自得其乐,闲暇时还能自由外出旅游,通常也根本不在意“婚姻”的得失。对了,据说日前某网络公司已经为单身男女的父母开发出“相亲APP”,要想自由选择婚姻状态,对于今天的大陆年轻人而言,或许需要不亚于当年“娜拉出走”的勇气。

退一步,你仍然渴望婚姻,但至少要寻找到一位拥有相近价值观的伴侣,不必为那漫天要价的聘礼担忧,也不浪费铜板在无聊的中产趣味婚纱照上。知识分子本就是“先进文化”的制造者与引领者,你们能否节省出多余的银子,作一次“有文化”的蜜月旅行?当然,前提是你已经脱离了“Lonely Planet”的旅游趣味,不过,历史、文学、哲学,这本来就应是你们的强项啊!

接着,你要面对的是另外一个人类的“魔咒”——生育。你虽然没有足够的金钱让后代读私校,但是你却有改变个人观念的专业背景和思维能力。当然,你得克服眼瞅着同龄人不断繁衍生息的冲动,而去仔细思考生育这件事所带来的高额成本与社会意义。当然,如果你懂得一点点“轮回是苦”的佛理,并且能应对人类必须要进行“遗传”的基因神话,这种生育抚养的巨大成本也是可以节约下来的。

当你这样不断地做着“人生减法”之后,恭喜你,最严肃、最难以应付的精神问题终于降临:——你的孤独感和不安全感。和常人一般,尽管你受过各种人文专业训练,你同样很难解决这个内心的根本不安。你害怕孤独,所以你喜欢宠物、小孩;你缺乏安全感,所以需要后代来作为你心理上的“养老保障”。可是,这种不安本就是人类的根本问题。假如你不去仔细思考,耐心解析,而依然迷恋那种高收入、高消费的“中产阶级消费意识形态”,甚而不假思索地全盘认同“家和万事兴”的春晚式家族价值观。那么“人文教育”对于你而言,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连最表层的人类价值议题都不敢挑战,研究哲学、宗教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走到这一步,你所能调用的精神资源其实已经不多了,通常你会触碰到人类历史上“三千年不动摇”的宗教议题,不过由于今天的中国社会,对于宗教的理解要么狂热盲信,要么粗鄙批判,所以就算你有兴趣,也应该低调、谨慎。其实,在这些年的田野调查中,笔者已经发现,年轻的中产阶层对于宗教的兴趣已经迅速回潮。“春江鸭暖水先知”,或许,这样的精神追溯本身就是时代的需求与推动力,不过,校园里年轻世代的知识人,在精神的触觉上其实更为钝感。

年轻知识人在今日大学体制中的困境,不能不断地把议题局限在“涨工资”的层面上,而是可以将其转化为“个人精神革命”的契机。正是体制、社会的压力与危机,才使得“如何过好自己的人生”重新问题化,这本身就是人文学科的动力和源泉啊!而不是对着那如无物之阵的体制大声的呼喊,“加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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